[目录]
德育古鉴 . 史洁珵 A A A A A

<上一页 1 | 6 | 7 | 8 | 9 | 10 | 11 | 12 |   13 | 14 | 15 | 16 | 17 | 18 | 19 | 20 | 24 下一页>
  浙西大饥,范文正公为杭守。纵民竞渡,与僚属日宴湖上。自春至夏,居民空巷出游。又召诸佛寺僧谓曰:‘岁歉,工直贱,可及时兴造也。’时舟车伎乐、贸 易饮食、工技服力之人聚者,无虑万数。监司劾杭州不恤荒政,公乃条叙所以宴游兴造之故:皆欲发有余之财,以惠贫民也。诸郡惟杭民不流徙。   冯子犹曰:‘凡出游者,必力足以游者也。游者一人,而赖游以活者,不知凡几。往时苏郡大饥,当事者以岁俭禁游船。富家儿率治馔僧舍为乐,而游船数百人,皆流徙失业。不知随时方便者类如此。   陈尧佐,知寿州。岁大饥,自出米为糜以食饿者。吏民以故皆争出米。尧佐曰:‘吾岂以是为私惠哉?盖令以率民,不若身先之而使之乐从耳。’仕至平章事。寿八十二,赠司空。   为糜乃富民事,非官长职也。然能以之率民,便有作用在。   叶梦得,在武昌。值水灾,既尽发常平所储以赈,惟遗弃孩儿,无由得之。询左右曰:‘民间无子者,何不收畜?’曰:‘患既长或来识认。’叶阅法例,凡灾伤遗弃小儿,父母不得复取。遂作空券数千,具载本法。凡得儿者,皆使自明所从来,书券给之,官为籍记。凡活三千八百人。   乱离之时,所在居民,奔匿山谷。有被婴儿啼声,贼得其处,故皆弃路傍。有教之为绵毬,随儿大小,缚置口中。或预以甘物浸入绵内,使儿咂之。儿口中有物,自不能作声,而不闭气;又绵舰不伤儿口。此法亦不可不知。   虞允文,知太平州。旧制,民生子,必纳添丁钱,岁额百万。岁祲,贫不能纳者,生子多不举。允文为置荻芦税,以补添丁钱,由是生子并举。先是允文无子,明年妻妾双诞二男。   按贾彪为新息长,民贫多不举子。时城南有盗劫人者,北有妇人杀子者,彪出按验。掾吏欲引南,彪怒曰:‘贼寇害人,此则常理;母子相残,逆天违道。’遂 北行,按致其罪。窃尝心拟其所坐,而不可得。后读文昌化书,则知阴司直等之杀人偿命矣!苏东坡先生与朱鄂州书中,载神仙乡百姓石揆妻,浸杀两子。后一产四 子,痛楚不堪,母子皆毙。又润州陈氏,因子多复孕,心甚恶之。有谈媪者,以药为陈氏下胎。后复孕,再谋下之,药方合而未服。梦一小牛曰:‘我与汝何仇?汝 必欲杀我,我将因而杀汝也。’寤而未解,竟下之。血崩不止,痛楚月余。见小儿缭绕床头乞命而卒。盖其年在丑,则子属牛,梦中之牛,乃其子也。未几,谈媪亦 暴死。报应如此,不可殚述。乃近世淹杀其子者,百难一二;浸杀其女者,比比有之。不知男女虽殊,生命一也。昔何慎吾作戒淹女歌,予为节其文而广其意曰:‘ 虎狼性至恶,犹知有父子,人为万物灵,奈何不如彼。生男与生女,怀抱一而已。我闻杀女时,其苦状难比。胞血尚淋漓,有口不能语,讽嘤盆水中,良久声乃止。 吁嗟父母心,残忍一至此!若本应死者,养之听自死,何须行恶念,所争岁月耳。若不应死者,天神注籍矣!违天及杀人,冤罪岂放汝。靠男与靠女,岂能料到底。 柔顺兼亲近,女或反胜子。若还虑遣嫁,有生自有所,荆钗与裙布,随分又何愧。我故劝世人,毋为杀其女。’   王仆射,初为谯幕,因按逃田。时岁饥而流亡者数千家,乃力谋安集。上疏论列,乞贷以种粒牛粮。朝廷从之。一夕,次蒙城驿。梦有紫衣象简者,以一绿衣童子遗之曰:‘上帝嘉汝有爱民深心,故以此为宰相子。’寻生一男,王后果拜相。   林机,淳熙初为给事中。司农少卿王晓,尝平旦访之,尚在省。其妻,晓侄女也,垂泪而诉曰:‘林氏灭矣!’晓惊问故。曰:‘天将晓,梦朱衣人持天符来。 言上帝有敕,林机论事害民,特令灭门。悸而寤,犹仿佛在目也。’晓慰以梦未足凭,无为深戚。因留食,待林归。从容叩近日所论奏,林曰:‘蜀郡以部内旱歉, 乞拨米十万石赈赡。寻有旨如其请。机以为米数太多,蜀道不易致,当酌实而后与,故封还敕黄。上谕宰相云:“西川往复万里,更复待报,恐于事无及,姑与其半 可也。”只此一事耳。’晓颦蹙而去。未几,林以病归,至福州卒。有三子,继踵而亡。遂绝。   此等见识,似欲为朝廷省费,且凡事必期核实耳。而孰知竟以灭门。乃孝宗既不从机言矣,而米竟减半。可见财利之于人,无不吝惜。故聚敛之言常易入,而恩 泽每难下逮也。然此等臣,亦究为林机之续耳。洪熙时,有使南京还者,上问所过地方何似?对曰:‘淮徐山东,民多乏食,而有司征夏税方急。’上立召杨士奇, 令草诏免税粮之半。士奇请传谕户部,上曰:‘姑徐之。救民之穷,当如救焚拯溺,不可迟疑。有司虑国用不足,必持不决之意,卿等姑勿言。’命中官取纸笔,令 士奇就前书诏。呈览毕,用玺遣使赍行。因顾士奇曰:‘汝今可语户部。朕悉免之矣!’左右咸言:‘地方千余里,其间未必尽无收,亦宜有分别,庶不滥恩。’上 曰:‘恤民宁过厚。为天下主,宁与民尺寸计较耶?’真万世法矣!   耿寿昌,汉宣帝时大司农丞也。时岁穰,谷一石五钱。寿昌奏言:‘岁数丰穰,谷贱,农人少利。故事,岁漕关东谷四百万斛,用卒六万人。今宜籴三辅弘农五 郡谷,足供京师,可省关东漕卒过半。’又白令边郡皆筑仓,以谷贱时,增价而籴以利农;谷贵时,减价而粜以济贫。名曰常平仓,民甚便之。赐昌爵关内侯。   颜光衷曰:‘此法原无岁不籴,无岁不籴。上熟籴三而舍一,中熟籴二,下熟籴一,是无岁不籴也。小饥则发小熟之敛,中饥则发中熟之敛,大饥则发大熟之 敛,是无岁不粜也。夫然,故不患积久成埃尘,亦不患侵用徒文具。乃后世循行,愈失其初。府县配户,督米上仓,追比鞭挞,甚于赋税。名埃为和籴,其实害民。 又至救荒之时,悭吝不发。既发亦多衙门有势力者占之,不能遍及乡村也。厘而剔之,惟在良有司矣!’   随开皇中,度支尚书长孙平,奏令民间,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,贫富为差,储之当社,委社司检校,以备凶年。名曰义仓。   储之当社,是仍藏之民间也。委社司检校,则官制其籍,故人不得而短少侵盗焉。其以济凶年,无异发诸故廪而食之也。后世并归州郡,已不免有申请反覆,给散艰阻之虞;渐而罄为贪官污吏所挪移侵没。茍欲行之,是于籍外又生一调矣!原其初意,岂若是乎?   朱文公熹首立社仓法。其自叙云:‘乾道戊子,余居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。时大饥,予与进士刘如愚,劝豪民发粟减值赈济,里人获存。俄而盗发浦城近境,人 情大震,藏粟亦且竭,则以书请于府。知府徐公,即以常平粟六百石溯溪来;予率乡人迎受之。饥民以次受粟,欢声动傍邑。于是浦城之盗,无复随和,而束手就擒 矣!及秋,王公淮来代守。适丰登,民愿以粟偿官。而王公曰:“岁有丰歉不常,其留里中,而上其籍于府。倘后艰食,无前运之劳。”予奉教。又明年。请于府 曰:“山谷细民无积,新陈未接,虽乐岁,犹称贷豪右。而官粟积无用,将红腐。愿岁一收敛,收息什二。既以纾民之急,又得易新储、广积蓄。即不欲者勿强。岁 少饥,则弛半息;大饥则尽捐之,著为例。”王公报可。又以粟分贮民家,于守视出纳不便,乃捐一年之息,为仓三间以贮之。十有四年,已将原米六百石还府。其 见管三千一百石,则累年所收息也。申本府照会,永不收息。每石只收耗米三升,皆予与乡官士人同其掌管。遇敛散时,即申府,差县官一员监视出纳。以此,一乡 五十里内,虽遇凶年,人不阙食。其法以十家为甲。甲推一首,五十甲推一人通晓者为社首。其逃军及无行之士、花食不缺者,并不得入甲。得入者,又问其愿与不 愿。愿者开具大小口若干,大口一石,小口五斗,五岁以下不与,置籍以贷之,以湿恶还者有罚。淳熙八年,奏请以其法推广。行之他处,令随地择人,随乡立约。 申官遵守,实为久远之利。上布其法于诸路,民甚赖之。’   此真乡先生事也。今岁颇丰稔,民犹艰食;一有水旱。将何以堪?救荒之策,前论详矣!而常平之基,鞠为茂草;存留诸仓,荡如悬磬。发粟以赈,知无由也。 属以军饷旁午,鞭扑催科,旋征旋解,尚恐不及,借银以籴,是可望乎?截留上供,势颇难行;即肯以身命殉之,亦未必有便。兴修工作,工既无几,而迩来州县役 民,从未尝给食也,况敢望直乎?若官自出米,岂非至幸!然廉者欲出而不能,贪者能出而不欲,惟有借赈富民,似可实有其事。而劝谕则徒付空文,抑勒必致生变 乱。且各佃之田产,既熯没无余,则上户之税粮,其赔偿岂易?势必难贷,贷亦不多。即有慈惠之有司,请之督抚;慈惠之督抚,请之当宁。而待奏待报,已淹月 旬;议折议捐,奚补目下?望润东海,势索枯鱼。计惟先事以图。在一二乡绅富户,纠合同志,乘粟贱之岁,或百石,或数十石,率千倡输,其小富善良,愿助十石 数石者咸听。设法掌管,仿朱子之法以行之。十年之外,获粟十倍。一乡有之。一乡永不饥矣!一邑有之,一邑永不饥矣!此种功德,视输金辇粟以饭僧塑像者,何 啻倍蓰也。所拭目望焉者矣!   余于辛亥之春,为变通其意,作放贷赈说,附记之。玉涵子曰:康熙九年,吴越大水,吾宜为甚。吾乡名东村者为尤甚,予有田顷余在焉。去冬偶过之,行其 巷,寂无人声,非锁门而他出,则阖户而就寝,余深讶焉。或告予曰:‘凡锁门者,殆举家行乞他所;阖户者,殆绝粒而僵卧不起耳。’予大惊曰:‘然则不皆将死 乎?’曰:‘但未至是也。凡吾村之困守家居,而不远行丐乞者,类皆以网罟作本,以虾鱼为资。每得虾鱼一斤,可买米半升,辄得一日活。数日来,雪大冰坚,无 可施网。又今年巨浸,芦苇亦淹没无遗,虽欲采薪以沸水,亦不可得耳。’春二月,复过之。忽有言曰:‘昨有某者,三岁儿饿死矣!’余骇甚而问其状,曰:‘吾 地迩来,惟割野菜马兰,杂煮而食。虽得些少米,不敢以为糜也。惟粉之而入于草汤中,可以得腻,藉以稍充饥肠耳。是家无撮糊入爨数日矣!儿幼不能草餐,母绝 粒许久,岂复有乳?是以遄死耳。’予泪泫然下,不能收。思上年之水,凡隶吾地者,真极难矣!计予业田二百余亩,得租不过十七石有奇。因漕米紧急,尽数输 仓;所存欠数,谓当卖产借贷以入矣!忽遇天恩,准以水灾蠲折,反领米四石九斗有奇以归,岂不可譬之未尝蠲折乎!此村立就危亡,吾家尚日三餐;又三日粥,辄 欲一餐饭。见此光景,而私此四石九斗有奇者以独丰,义不忍。时二月二十四日也。中夜以思,余持此米,将何为而可乎?欲施以煮粥也,则余见煮粥之弊矣!煮粥 者,环一二十里而设一场。饱暖者未必不近,饥寒者未必不远也。饱暖者不宜食,其无耻者未必不食也。闻粥一熟,群相哄然。吾见有大桶小碗,而携归以饲其工人 者矣!又取多积剩,而臭腐以及夫犬豕者矣!远方饥民,在十数里外,扶老抱幼,冲风冒雨,颠蹶而至,则锅已罄空,相向一恸,枵复而归耳!夫少壮者得以自达 矣,衰樨妇女何以自达乎?晴天暖日不难早候矣,雪霜泥泞岂能早候乎?况今春作方殷,农务正急,若舍一日之田功,而往返十数里之遥,以就二三碗之薄粥,将来 秋收,宁复有望?性命旦夕茍延,活计愈加断绝矣!故愚谓不如计口分赈,领归自煮之便也。出米以赈者,诚莫大之功;然人皆吝财,谁肯竟舍?有出无入,事实难 行。虽有官府临之,急之而严戒切责,劝之而礼貌温文,终莫肯应也。即有十分好义者,吾知其出之亦有限矣。今使有人于此与之米一升,明日即无以继。有人借之 米五升,至冬要还一斗。二者不可得兼,其人必宁借五升矣。盖与而无继,究必饿死;借重利之债而可以得生,将来秋收一熟,奚难此一斗乎?故愚谓劝赈不如劝借 之便也。然今日之借,不患利息重,而惟患不肯放。放债者,富人之所乐为,而在今偏不肯为。巨万家赀,锱铢以积,连廒积囤,群视耽耽。一人可借,十人岂得辞 乎?一升可借,十升宁便已乎?岁荒民歉,借去尚肯还乎?拥粟借钱,如负重责;嚣嚣群口,竟同敌仇。幸天下太平,众皆明妒暗嫉,摩掌嫉视,雁行相持,而莫敢 轻动也。一旦有变,彼堆千累万者,负之将安往乎?然以今之势,茍不力为斡旋,亦未必保能无变也。富人齿肥,贫无半粟;富家厌罗绮,贫者衣百结。寻常亦诿于 命而安之矣!同是人耳,竟甘心独槁饿以死哉?且不借者,将谓其必赖乎?灶冷烟空,朝不谋夕,藉此救命,奚忍负恩?计口而给,不过升斗;秋收一熟,等之锱 铢。崔子曰:‘惠不在大,济人之急可也。’济人只在急时,凡衣食不缺之家,不过暂值荒歉耳!若肯竭力节省,岂无一石五斗赢余?省得一石出,即可救百人三日 之饥;省得五斗出,亦救百人日半之饥矣!吾米尚不满五石,欲以出放济贫,岂不令人齿冷?然只要与吾辈作一榜样,做一前驱耳。计熟矣,恨不即曙!黎明即起, 书片纸曰:‘史八房有米五石出放。其米作价,至冬偿还,其息加二。凡本村极贫之家,论丁分借。此白。’时余仆庄四在傍,余语之故,且备告以作价加息便宜 事。庄四曰:‘仆幸邀主庇,积省得米一石,不须自食,亦可搭放以济人乎?’余喜吾术之得行,而此法之果可以行之人人也。急颔之曰:‘是极善。’遂续书其下 曰:‘下人庄四,亦放一石。’时值清明,余以执事祠祭,无暇过彼,而已有先余而告之者矣。相与踊跃称快。晡后余至,则益相与叹息致感。余愈愧赧不自胜。因 挟前片纸,不敢出。忽一人大声言曰:‘审若是,我等穷人,今兹或者尚有命乎!我等平日借贷于人惯矣,虽加六加七,而未尝一负也。乃今者过之,而俱谢无有 也。无已,以倍称许之,而益谢无有也。岂其无有,咸以为今岁非放债之时也。今秋宁再大水乎?若其有收,奚至负此担石活命之债也;若其无收,吾将视其拥此陈 陈者而独食矣!无非怕有富名耳。官人宁富者哉?’余曰:‘众等皆在是,此纸可以无贴矣!’众曰:‘岂官人是为要欲令通邑式也。’竟实贴之通衢。因请余出放 之期,余曰:‘今米尚在城中。廿九即月尽,其次月初一乎!’众散去,独有一人尾予后,私请曰:‘官人能有米在此间乎?’余曰:‘前者因筑圩埂,给发饭米, 尚存数斗。又板渎圩佃该我给数斗,今还当问我家人周百福耳。’其人曰:‘官人放米,前后等耳;余家七口,三日无粒米下锅矣!遵官人论丁分借法,当得二斗有 零,今可以一斗先惠予乎?’余曰:‘吾应汝,然勿令他人知。’余先归。俄而此人至,余视剩米约有三斗,即以二斗与之。其人向天连叩首曰:‘官人积德如此! 皇天皇天,你必速报!’余急扶之起,谓曰:‘我放米与汝,又作价要利钱,非舍汝也,何至作如此状乎?’其人曰:‘如余等人,今者孰肯借余一勺乎?虽加十加 廿,亦万感也。余有一媳,十九岁矣,有娠。因合门将饿死,欲出脱一人,兼可得众人活。媳请曰:‘当此荒年,身居贫贱,廉耻之事,固不足言。独恨妇有重身, 已五月矣!将持此谁适乎?只待相向同死耳。”今得官人米,又再挨过去矣!’俄而又有一人至,曰:‘见彼尾官人后,似有所私者;吾家极惨之事,且不及言,尚 有余剩,即惠余乎?’余罄量,具及一斗,急与之。比余入城,则前此四石九斗有奇者,已为内人买薪市盐杂费,用去二石矣!急省饭米一石补入,而尚少以一石 也。且下乡再图之。初一曰,众等将来领米。余先令人告曰:‘不须皆来,只二三人领去足矣!’俄而五人棹一破舟至;内二人,即前日之先支二斗一斗者。外又同 一人,乃余旧佃;余识之,遥问曰:‘汝非此村人也,何以至是?’其人前致辞曰:‘某实不住此村。顷来饥肠欲绝,闻官人放米,特来相央耳。’余谓曰:‘吾前 许五石,今不意自缺一石,而无从措也。宁尚有余,能及汝乎?’其人力恳添彼一丁,以与此村人均分。五人者辞曰:‘吾村已论户照丁派定,虽勺合曾不相假也。 吾等虽欲便汝,真无由。若官人此处能多出,必与汝矣!’其人泪悬悬欲下,叹息以视。余命先将四石量讫,唤周百福取前所收板渎圩米来。至则带阴元米六斗,命 倾之盘中;则热气蒸蒸欲烂矣!盖余收租,必用官斛,故每得佳米。而彼人见今岁米贵,虽稍收,亦属贫艰,故不觉搀水重耳。余曰:‘今无奈,只得凑与汝去;但 不须利。’有二人者喜曰:‘是竟与我!吾视之,亦甚甘,而可以免息也。’余少四斗,则前已发过三斗矣,止缺一斗。余入内细检,得一上年藏米旧囤,粜后尚有 少剩也。余悉取出。见中有空蛀及草屑,余命筛之,又簸之,并归盘中。在傍者咸笑曰:‘是殆一斗有余。’暗察前佃面,忽欣欣有喜色。余命量清一斗,再量得八 升。前佃急前请曰:‘是宁得不借我乎?’余曰:‘是畀汝。’而前领过二斗者,忽愀然曰:‘吾此行,吾家所分不过数升矣!今地下有狼藉及蛀屑空头,可以施余 乎?’余急命尽扫以去。彼四人者出一纸,上细开三十三家,共一百七十六丁,止分所借米共六石耳,悲哉!夫余之此法,既详且稳矣!作价以偿,防秋熟而米或贱 也。加二起息,以周年计之,即加三也。既可获利,又救人性命,天下无此两便事也。吾辈要大修行积德,舍却此等时,再无此好机会也。而继余者尚鲜,何也?意 皆实处于不足耳。夫下人庄四,宁有余之家乎,亦放一石。毋论一石,即一斗二斗,皆可济人。茍其出之,必有受其惠者。若自己偶乏,而转借以放,尤见至心。吾 辈遇此岁年,钱粮赔累,食指繁多,自难尚有余剩。惟是平昔行谊,茍足信人,但一开口告贷,代人生息,人之与余,不待卑辞而苦口也。借来放去,仍讨来偿还, 不过以一担当转换间耳!无损于己,而大有济于人,何惜此点点面情、几许筋力,任人展转垂危,而不一援手耶?因义仓社仓之不能旦夕复,而欲使出者不伤财,受 者立有济,愚谓此放贷赈法之切实可行,可以人人行之,为甚便也。   高玉立曰:毋论社仓难复,似此随地为社仓,随时有社仓,不用收贮,又无侵盗,真前此未有之议,后此必传之法。其法以十家为甲,甲有长。通地为村,村有 长。一图为坊,坊有正。其人必择地之公平有信行者为之。一人不能独任,再择一二人分任之。甲内饥民,甲长村长结报,邻甲乡村查核,达之坊正,坊正勘实入 册。男子全给,妇女及七岁以下半给。其三岁以下,及无行之士,与从来乞丐者不与。计丁分借。其米色必论高低,会同牙行,三面作价。至冬还,亦如之。其斗 斛,出入同用流图。其息加二。放米之家,借户书与借券,甲长村长作中,坊长照数入册。本坊之米,即放本坊。其本坊米少而借之邻坊者,借户书借券外,坊长村 长另立收领。任与追清,务期有放必还,有米乐放。或曰:‘其利不可以已乎?’曰:‘此又子贡赎人不受金、子路救溺而受牛之说矣!凡立法要使久而可行,其刻 待借者,所以广劝放者,而加惠贫民,实所以安富民也。’(以上辑救荒)   救济类下   黄汝楫,越人。宣和中,方腊犯境,乃尽瘗其财,将逃避。闻贼掠得二千人,闭之空室,邀金帛赎之。否则杀。黄乃悉发所瘗,直二万缗,输之贼营,以赎其 命。二千人皆得归,诣黄谢。欢声如雷。夜梦金甲神从天而下,呼曰:‘上帝有敕,以汝活人多,赐五子登科。’后其子开、阁、阅、闻、訚,俱登甲第。   真会该前人,真会使钱人。不然,瘗定二万缗不用,与一堆瓦砾何异?又焉知不遭人之发掘哉?甚有因而贾祸者矣!即竟可以贻之子孙,而贤者则无所事此,愚 者反益其花荡。财有聚必有散,聚之愈久者,其散之必甚速。吾未见粟红贯朽之家,曾有与其子孙,岁衣日食逐渐空乏而后贫困也;还望其散得不十分出丑为佳耳。   姚若侯有云:‘兵荒者,世界一劫运也,救劫者,顺天之心,逆天之运。天心好生,顺以承之;天运行杀,逆以挽之,人道之所以与天地参也。人欲一日而行千百善,一人而救千百人,舍却此等时,无处著力矣!’创论!快论!至论!足空千古。   伏湛,为平原守。更始时,仓猝兵起,天下纷扰,岁又大歉。乃谓妻子曰:‘天下皆饥,奈何独饱?’乃共食粗粝,悉分俸禄以赡乡里。后官至司徒,封侯,子孙世爵。   不必论所分多少,只此一念,便堪侯封数世。   全琮,字子瑾,越人。父柔,简默冲退,好积聚。使琮赍米千余,至吴市易。值旱荒,琮皆以赈饥贫,空船而返。父责之,琮对曰:‘愚以所市非急,而吴民方有倒悬之难,故因便赈给,不及启也。’父深奇之。琮仕吴,封钱塘侯。   袁了凡曰:‘凡系世家,未有不由祖德深厚而科第绵延者。予旧馆于当湖陆氏,见其堂中挂一轴文字,乃其先世两代出粟赈饥而人赠之者。文中历叙古先济饥之人,子孙皆膺高位,谓他日陆氏必有显者。今自东滨公而下,三代皆为九卿,其言若为左券云。’   李谦,尝值岁歉,出粟千石以贷乡人。明年又歉,人无以偿,谦即对众焚券。明年大熟,人争偿之,一无所受。明年又大歉,复竭家财,设粥以济;死者复为瘗之。或曰:‘子阴德大矣!’谦曰:‘阴德犹耳鸣,己自知之,人无知者。今子已知,何足为德?’谦寿至百岁,子孙多显。   谦之施济大矣,何可复议?但遇歉而破券,诚盛德也;大熟而争偿,是亦可以受乎!受而遇歉再贷,可为乡人长备此千石粟矣;不受,便不可继,后虽竭家财,止能设粥以济耳。若其所论阴德,则发微之言也。   黄兼济,成都人。时张咏知成都,夜梦紫府真君接语未久,忽报西门黄兼济至,见幅巾道服入。真君降阶接之,列坐咏上。至旦,访得之,果梦中所见者。因问 平生所行何善,以致真君礼遇如此。黄曰:‘初无善事,惟黍麦熟时,以钱三百缗收籴。至明年禾黍未熟,小民艰食时粜之,价值不增,升斗如故。在我初无所损, 而小民得济危急。’张公叹曰:‘此宜坐吾上也。’令吏掖而拜之。黄后无疾而逝,子孙大显。   此常平仓遗意也,匹夫可以行之矣!诚欲济人,岂必势位乎?然持此三百缗岁籴岁粜,其为民辛勤也,岂易易哉?愚以为是难于不受千石粟者。
<上一页 1 | 6 | 7 | 8 | 9 | 10 | 11 | 12 |   13 | 14 | 15 | 16 | 17 | 18 | 19 | 20 | 24 下一页>



[目录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