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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治通鉴 001-010 . 司马光 A A A A 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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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荀悦论曰:夫立策决胜之术,其要有三:一曰形,二曰势,三曰情。形者,言其大体得失之数也;势者,言其临时之宜、进退之机也;情者,言其心志可否之实也。故策同、事等而功殊者,三术不同也。   荀悦论曰:确立决定胜负策略的方法,要点有三:一是形,二是势,三是情。所谓形,说的是得与失大体上的趋向;所谓势,说的是对临时情况灵活应付和对进与退随机应变的形势;所谓情,则指的是心意志向上坚定还是懈怠的实际心理。所以采用的策略相同,所干的事情相等,而取得的功效却各异,即是由于这三个方法运用得不同的缘故。   初,张耳、陈馀说陈涉以复六国,自为树党;郦生亦说汉王。所以说者同而得失异者,陈涉之起,天下皆欲亡秦;而楚、汉之分未有所定,今天下未必欲亡项也。故立六国,于陈涉,所谓多已之党而益秦之敌也;且陈涉未能专天下之地也,所谓取非其有以与于人,行虚惠而获实福也。立六国,于汉王,所谓割已之有而以资敌,设虚名而受实祸也。此同事而异形者也。   当初,张耳、陈馀劝说陈胜借恢复六国,来为自己培植党羽;郦食其也是这样劝说汉王刘邦的。之所以劝说的内容相同,得与失却各异,是因为陈胜起事时,天下的人都想要灭亡秦朝;而如今楚、汉的胜、负之分还无定势,天下的人未必都想要项羽覆灭。所以重立六国的后裔,对陈胜来说,是为自己广植党羽而给秦朝增树强敌。况且陈胜那时并没能独占天下之地,即所谓把不是自己的东西取来送给别人,行施恩惠之虚名,获得福益之实惠。但重立六国之后,对汉王来说,却是所谓的分割自己拥有的东西去资助敌人,空设虚名而实受崐祸害。这便是所做的事情相同,可得与失的趋向已各异的例子。   及宋义待秦、赵之毙,与昔卞庄刺虎同说者也。施之战国之时,邻国相攻,无临时之急,则可也。战国之立,其日久矣,一战胜败,未必以存亡也;其势非能急于亡敌国也,进乘利,退自保,故累力待时,乘敌之毙,其势然也。今楚、赵所起,其与秦势不并立,安危之机,呼吸成变,进则定功,退则受祸。此同事而异势者也。   谈到宋义劝说项羽,先让秦、赵两国相斗,待秦军疲惫后再乘机攻秦,自己却终被项羽杀了,与卞庄子刺杀老虎时,管竖子劝他等待两虎与牛相搏,双方有伤亡时再乘机刺虎,卞庄子最后果然获得二虎,两次的游说之辞也都相同。但这套说辞,施用在战国时,邻国相互攻伐,没有临时情势变化的危急发生,还是可以的。因为战国局面的确立,日子已经很久了,一次战役的胜与败,未必就会决定一个国家的生存和灭亡。那时的进退变化形势决定了一个国家不能够急于使敌国灭亡,而是进可以凭借有利条件,退也能够自保安全,故可以积蓄力量,等待时机,乘敌方精疲力尽,再去进攻。这是可以灵活行事、随机应变的形势所造成的。但今日楚、赵两国起兵抗秦,与秦的地位互不相同,安全与危亡的机会,在呼吸的一瞬间就会发生变化,因此进即能建立功绩,退就将遭受祸殃。这便是事情相同,而灵活应付和随机应变的形势、时机已各异的例子。   伐赵之役,韩信军于睢水之上而赵不能败。彭城之难,汉王战于睢水之上,士卒皆赴入睢水而楚兵大胜。何则?赵兵出国迎战,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,怀内顾之心,无出死之计;韩信军孤在水上,士卒必死,无有二心,此信之所以胜也。汉王深入敌国,置酒高会,士卒逸豫,战心不固;楚以强大之威而丧其国都,士卒皆有愤激之气,救败赴亡之急,以决一旦之命,此汉之所以败也。且韩信选精兵以守,而赵以内顾之士攻之;项羽选精兵以攻,而汉以怠惰之卒应之。此同事而异情者也。   汉军攻打赵国的战役,韩信率军驻扎在地形不利的水边上,但赵军却无法打败他;彭城遭陷落一仗,汉王也在睢水岸边作战,但士兵却被赶入睢水,楚军大获全胜。这是为什么呢?赵军出国迎战汉军,见到可以打嬴就前进,知道难于取胜就后退,怀着关顾自身存亡的心理,毫无出阵拼死一搏的打算;而韩信的军队孤立无援地列阵在水边,士兵背水作战,不进就必死无疑,故将士们都不怀二心,抱定决一胜负的信念。这即是韩信所以能获胜的原因。汉王深入敌国,摆设酒宴盛会宾朋,士兵们享受安逸欢乐,求战心理不稳固;而楚军凭着它的威势却丧失了自己的国都,将士们都义愤填膺,急于挽救败局,无畏惧地奔向死亡,以决出一时的胜败命运。这便是汉军所以又失败的原因。况且韩信挑选精兵坚守阵地,赵军却用瞻前顾后的士兵去攻打他;项羽选择精兵发动进攻,汉军却用怠惰散漫的将士去对付他。这就是所做的事情相同,而坚定与懈怠的心理已各异的例子。   故曰:权不可豫设,变不可先图;与时迁移,应物变化,设策之机也。   所以说,应事的权宜机变是不能够预先设计的,事态的变化是不能够事先谋划;随时机的转动而转动,应事物的变化而变化,是制订策略的关键。   [5]汉王谓陈平曰:“天下纷纷,何时定乎?”陈平曰:“项王骨鲠之臣,亚父、钟离昧、龙且、周殷之属,不过数人耳。大王诚能捐数万斤金,行反间,间其君臣,以疑其心;项王为人,意忌信谗,必内相诛,汉因举兵而攻之,破楚必矣。”汉王曰:“善!”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,恣所为,不问其出入。平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,宣言:“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,功多矣,然而终不得裂地而王,欲与汉为一,以灭项氏而分王其地。”项羽果意不信钟离昧等。   [5]汉王刘邦对陈平说:“天下纷扰混乱,到什么时候才能安定呀?”陈平说:“项王身边刚直不阿的臣子,如亚父范增、钟离昧、龙且、周殷之辈,也不过几个人罢了。大王您如果确能拿出几万斤黄金,施用反间计,离间楚国的君臣关系,使他们内心互相猜疑,而项羽的为人原就猜忌多疑,易听信谗言,这样一来,他们内部必然会自相残杀,我们即可乘机发兵去攻打他们,如此击败楚军是一定的啦。”汉王说:“对啊!”便取出黄金四万斤交给陈平,任凭他自行活动,不过问他使用的情况。陈平于是用许多黄金雇请间谍到楚军中去进行离间活动,扬言说:“各位将领如钟离昧等人为项王领兵打仗,功劳卓著,但是却终究不能分得一块土地而称王,因此他们便想与汉军联合起来,借崐此灭掉项氏,瓜分楚国的土地,各自称王。”项羽果然有所猜忌,不再信任钟离昧等人。   夏,四月,楚围汉王于荥阳,急;汉王请和,割荥阳以西者为汉。亚父劝羽急攻荥阳;汉王患之。项羽使使至汉,陈平使为大牢具。举进,见楚使,即佯惊曰:“吾以为亚父使,乃项王使!”复持去,更以恶草具进楚使。楚使归,具以报项王;项王果大疑亚父。亚父欲急攻下荥阳城,项王不信,不肯听。亚父闻项王疑之,乃怒曰:“天下事大定矣,君王自为之,愿赐骸骨!”归,未至彭城,疽发背而死。   夏季,四月,楚军在荥阳围攻汉王,形势紧急。汉王向项羽请求议和,将荥阳西面的地区划归汉国。但范增却劝项羽火速攻打荥阳,汉王为此忧心忡忡。这时项羽派使者前往汉王处,陈平置备了丰富盛大的宴席,命人端去款待楚国的使者,一见到楚使,就假装惊诧地说:“我还以为是亚父的使者呢,原来竟是项王的使者啊!”随即将酒菜又端了出去,改换粗劣的饭菜送给楚使食用。楚使回国后,即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了项羽,项羽果然又对范增大加猜疑。范增想要加紧攻下荥阳城,项羽不信任他,不肯听从他的意见。范增闻听项羽对他有怀疑,便怒气冲冲地说:“天下事大体上已有定局了,您自己干吧,望能准许我辞职回家!”于是范增踏上了归途,还没有到达彭城时,就背上毒疮发作死去了。   五月,将军纪信言于汉王曰:“事急矣!臣请诳楚,王可以间出。”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,楚因四面击之。纪信乃乘王车,黄屋,左,曰:“食尽,汉王降。”楚皆呼万岁,之城东观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去,令韩王信与周苛、魏豹、枞公守荥阳。羽见纪信,问:“汉王安在?”曰:“已出去矣。”羽烧杀信。周苛、枞公相谓曰:“反国之王,难与守城!”因杀魏豹。   五月,将军纪信告诉汉王说:“势态紧急!我请求去迷惑一下楚军,您即可以悄悄地溜出荥阳城了。”随即由陈平趁着黑夜把二千多名妇女放出城东门,楚军即刻便从四面围攻这群妇女;纪信于是乘坐汉王的车驾,黄绸车盖、车衡左边的装饰物等一应俱全,驶到楚军前,说:“我军粮食已经吃光了,汉王前来乞降。”楚军都山呼万岁,涌到城东观望。汉王因此得以带领几十骑人马从西门出城逃走,命韩王信与周苛、魏豹、枞公继续把守荥阳。项羽见到纪信后问道:“汉王在哪里呀?”纪信说:“已经出城了。”项羽于是烧死了纪信。周苛、枞公这时相互商议说:“背叛汉国、反复无常的君王魏豹,很难让人和他一道守城!”随即就杀了魏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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